月亮与一胖子

在上个月来回坡县的飞机上读完了囤积多年的《月亮和六便士》,书中的人设可能为了艺术效果做了一定的夸张,毕竟作为原型的高更这辈子并没有这么的曲折离奇。但是书中这样的情节发生在一位艺术家身上却一点也不夸张,也只有孤注一掷,赌上自己的所有,抛下自己在社会中的一切身份,才有可能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当中。对于艺术家尤为如此,书中斯特里克兰一辈子已然可以看作一场巨大的行为艺术,尤其是最后,在病中绘出了一幅巨作,并在死后将其付之一炬。有人评价说:“满地都是六便士,他却抬头看见了月光。”如果斯特里克兰之前在券商的生活是六便士的话,那这副巨作如果留下,足够有一英镑了(甚至更多),但他还是选择了月亮,一如当年一夜之间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……

在长假的最后一天,终于去了被《博物志》安利了许久的大英图书馆手稿展。《简·爱》、《虹》、《荒原》……这些书名是如此的熟悉,不由得把我拉回到五年前的莱村。对当时的自己来说,EN1020 (Novels) 和 EN1040 (Renaissance Drama) 简直是一场噩梦。即使自诩是外国语学校出身的学生,到了真正的英国英语系才发现,之前读的真的只是“新东方”,在母语环境下随时都能遭到降维打击。每周一本三四百页小说的阅读量,以前即使是中文也没有这么紧凑的阅读过,况且这里面还包括了不少难啃的硬骨头,比如至今想到还会毛骨悚然的《Turn of the Screw》以及一边读下来都没摸着头脑的《Mrs Dalloway》。好不容易读完,在课上还得小组讨论,就算是交换生也难逃点名回答的“好机会”。有几次有幸读懂了小说,稍微说上个一句两句,立马遭到了新一轮降维打击:故事中的Queen,我读出了女王,而英国同学们读出了君主立宪制、现代主义和女权主义。

寒假的时候,村里降下了近几年的大雪。英国学生们都回家过年了,整个村里方圆一公里只剩下了三四个中国人。抱着一堆书,一边写论文,一边预习下学期的 Renaissance Drama 成了日常。论文的提纲写了又划,前一天想好的逻辑链条往往一觉醒来就被全部推翻,毫无头绪的时候几乎每天想把自己锁在衣柜里面关起来(反正荒野中也没人找得到),现在觉得当时应该是得了 SAD。好在挺过了这一段,春暖花开之后,一切都好了起来。

从村里回来之后,好像就再也没有触碰这些文字一步。随着开始每天跟数字打交道,这些过去的就真的彻底过去了,至少我以为是这样。直到今天在展览中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字,看到《简·爱》脑海里自动唤醒了《Wide Sargasso Sea》,提到《Turn of the Screw》想到了这本书最关键的特征 Framing Narrative,想到《Mrs Dalloway》还能记起第一句话

Mrs. Dalloway said she would buy the flowers herself……虽然现在已经写不出那时候十几页的论文,但是过去的并没有真的过去。

“那时候 年轻得不甘寂寞 错把磨练当成折磨”

现在工作压力大的时候,想想当时单纯的生活是多么难得且美好。不用考虑这么多有的没的,自己沉下心来认真读书,思考,就是生活的全部。开窗,就是鸟语花香;自己需要担心的,不过是一日三餐,所过的生活简直就如海子笔下的诗句一样:

从明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,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

之前看过一篇文章,作者在投行中问MD: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吗?MD一脸鄙夷,教育还是实习生的作者:干金融的看啥书,看书的在金融圈混不下去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其实也挺悲哀的

或许已经回不去追寻月亮的年代,只希望在遍地的六便士上能够洒满月光,在月光下努力加餐饭,做一个快乐的一胖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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